⭐ 記憶補完計畫 | 耳鳴 ◆ 水往上流

有些聲音,我再也聽不見了。

大約在小學四到五年級的某個時候,我的耳朵突然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。

在那之前重感冒了很長一段時間。對於生病初期發高燒、昏眩等痛苦的感覺幾乎毫無印象,只清楚記得燒退後回學校上課,自己以浮誇的音量及動作(跺腳、手拍胸脯、握拳敲桌、緊皺著眉頭等等),把止不住的咳嗽搭配不堪的演技,在小學課堂上一再呈現,可能藉此稍微滿足了一點當時自以為苦情派瘦弱小生的表演慾望。

防疫期間宣導,病患打噴嚏及咳嗽時戴上口罩可以有效防止呼吸道分泌物散逸,降低周遭人員感染風險。衛福部疾管署關心您。

感冒接近痊癒的時候,發現自己的左耳出現一些模糊不清轟隆隆的低鳴聲,像是從遠處駛來、被棉被悶蓋住的引擎噪音,在越深的夜晚越明顯。看過貝多芬名人偉人傳記的話當然知道,「幹,這耳鳴吧!難道我以後也會變聾子?」

呃,這個改圖好像有點地獄,最早我只是拿來當私人電台頭像的...

不過小學的我還不會罵髒話,而且對這種病症毫無懼怕、只充滿好奇與幻想,好像擁有這項特殊技能帶給我一種特立獨行的優越感。症狀初期我動不動就用手指壓著耳朵、仔細聽聽看今天到底在嗡些什麼(像是特務的隱藏式耳機突然收訊不良、在嘗試聽清楚總部指示)。每個晚上熄燈躺下後,我總會靜下心來用心聆聽,想在這些模糊的雜音中尋找有沒有夾藏什麼神祕的重要訊息。或許剛好有那麼一天,我突然就能聽到某個平行時空父親在低聲呢喃的床邊故事、某段如嵇康彈奏的廣陵散那樣珍稀攫心的旋律、或是被囚禁在地窖中小女孩的摩斯電碼求救訊息...

好,理論上,按照一個自以為文藝富有想像力的屁孩,故事的確應該這樣發展,才有辦法繼續描繪出聲音與想像、與回憶,甚至人類對於感覺知覺信仰的地圖全貌,進而下一些好像很有哲理、似是而非的感嘆結論。可是我寫完上面那段字以後,覺得他媽心虛假掰的要死。(我現在已經會靈活運用不同髒話來加強文章的強度與節奏感了。)

左耳的耳鳴症狀日益嚴重,原本那些綺麗的幻想也漸漸消散。到後來我根本是哭著跑去找媽媽。


媽媽帶我去耳鼻喉科檢查,醫生說應該是之前重感冒引發中耳炎,讓耳朵附近某處發炎,吃吃消炎藥,很快就會好。雖然耳鼻喉科醫師這樣說,但我還滿肯定當他拿手電筒照著我的耳朵東翻西翻時,其實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(中途還抬起頭有點疑惑的問:是左耳嗎?),只好做了最保險的診斷,開些讓人安心的藥。

藥吃了幾天之後,耳鳴症狀沒有任何實質的改善,反而發現了一個更可怕的狀況。一個與以往相同過敏性鼻炎發作而噴嚏連連的假日早晨,突然聞到一股腐敗的腥臭味從鼻腔中溢出。擤了擤鼻涕後,衛生紙上竟然佈著一大團鮮綠色,類似膿的東西。

這瞬間佔據我頭腦的影像全都是電玩遊戲中,眼窩凹進去、滴著黏綠色膿滿臉腐肉、肩膀一高一低走路時手平舉緩慢向前的殭屍畫面,必須要拿槍轟爆他們的頭才能存活下來拯救這個世界。等等!?所以我的頭腦已經被殭屍病毒入侵,馬上就要噴漿流滿綠色的膿倒在餐桌上然後變身了嗎?
(為什麼今天早餐媽媽偏偏幫我泡了墨綠色的抹茶鮮奶!?)